[陕西]广顺，你为我们留下了什么？
2014-12-16 23:47:42 来源：国际神州网 今日浏量：
[陕西]广顺，你为我们留下了什么？
[陕西]广顺，你为我们留下了什么？
作者：张秋宪
广顺是我妹夫，今年34岁，以木工维生。
我经常在县城见广顺。去年12月1日，我去临潼学习，路过人民小区，见他蹲在高凳子上专注地给人家钉门窗，我喊了他一声，他闻声转过头，眼睛一直盯着我，迅速从高凳子上爬下来，走到我跟前，从衣兜里掏出软猴烟，用右手大拇指、食指和无名指在烟盒里拨弄了一会儿，夹出两支折皱、微弯的香烟递给我和同去学习的朋友，我们都说不抽，他当时没有把那两支烟插入烟盒，夹着香烟的手放了下去，他不善言谈，耐心地等待着我的问话。我说你在这里做活，听到我的话，他便问我：“你弄啥去呀？”我说去临潼学习。他说：“哦，那你们快走！”他又不说话了，我说这儿离咱家近，我给你嫂打个电话，让她给你把饭做上。他说：“你不管！你不管！”我说那我走了。临走的那一瞬间我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：土灰色的夹克，淡蓝色的裤子，脚穿黑布鞋，短寸头发、红色面颊上满是木屑和粉尘，眼睫毛上也是。
每年正月我们全家去广顺家给我外甥送灯笼时，老远就看见广顺在门前拉粪、抱柴、扫地，他看到我们就快步迎上来，取烟、倒茶，陪我们坐在院子中间的方桌旁，和我们闲聊几句后，就反复招呼我们抽烟、喝茶、嗑瓜子，不大一会儿他又抽出身子打水饮牛、铡草和料……他似乎有干不完的活。
广顺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，骑着一辆又黑又旧的加重自行车，上身就是那件土灰色的夹克，脚穿黑布鞋，但他的车子和衣服看上去却很干净。他很少抽烟，有时抽几口旱烟，身上的盒装烟一般是用来招待人的。他经常在方圆干活，早、晚饭在家里吃，午饭就在干活的地方就近找一家小饭馆吃一碗面、喝一碗面汤。不知什么时候他把“老加重”换成了摩托，我和他同行了好多次，他骑摩托不紧不慢，遇到下坡就关掉发动机，让摩托空挡滑行，这让我感到可笑。
堂妹想装修房子，可手头钱不够，找广顺装修，说熟人的工钱可以缓。广顺二话没说，叫了个同行开料单、买料、做家具、装修，跑前跑后、全力以赴，很快让堂妹住进了新房，而且工钱啥时有了啥时给。一个同行的父亲逝世，过事钱不够，向广顺借钱，广顺以最快的速度把钱送到他家。亲朋邻里谁有生活困难、谁想经营车辆、谁有红白喜事，只要向广顺开口，一万、两万从不拒口，人更是连头带身子帮忙。
9月的一天，我骑着车子去会见一个朋友，老远又见广顺蹲在正装修的门市旁边，我看他的时候，他也瞅见了我，还是那件土灰色的夹克，耳朵上夹着一支铅笔，浑身上下沾满灰尘和木屑。当时朋友电话催我快过来，所以我没有停车，只是彼此仰头打了个招呼，回来时他已经不见了，也没有打问他去了什么地方，因为我相信以后还会经常见到他。
10月14日中午我在临平马里完小检查时接到我父亲的电话，说广顺被车撞了，人可能不行了。我不相信，因为我最近还见过他，他人那么好、那么年轻、那么强健，而且他骑摩托很稳，怎么会被车撞，就算被车撞了也不可能有生命危险，顶多受伤。反过来一想，我父亲怎么会给我说谎?难道一个岳父会拿自己女婿的生死说笑吗？不，不可能，矛盾的我拨通了妹妹的电话，首先听到的是妹妹的哭声，我一边安慰妹妹，一边问人在什么地方。领导和好心的校长派人把我送到南街医院。
我在南街医院太平间见到了广顺，他全身赤裸，躺在木板床上，他的右臂全部缠上了纱布，斑斑血迹渗了出来，小腹和一条大腿近乎“平板”，血肉模糊、黑红相交、惨不忍睹。他走了，真的走了，走得那么快、那么惨，那么让人痛心，撕心裂肺、肝肠寸断的感觉将要袭击多少人的心灵。从医院出来，我们一行人直接去了广顺的家里，他母亲昏死了过去，他父亲在门口把我们迎进房子，就瘫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，所有的人随之大哭，哭声震撼着土围墙上的猫尾草。一会儿，广顺3岁的小儿子从幼儿园回来了，有人问孩子：“你爸呢？”孩子幼稚地说：“到县上做活去咧！”又过了一会儿：“广顺10岁的大儿子回来了，当他知道父亲永远离去的消息后，懂事的他眼泪扑扑地顺着脸颊往下落，广顺的妹妹给了大侄儿一张广顺生前的照片说：“我娃不哭，把你爸的像拿好，想你爸了就看看像，快去做作业。”广顺的父亲止住了哭声，用微弱的声音说：“我娃今早5点多就起来咧！担水、担土、喂牛、喂猪，把牲口安顿好后，喝了一碗米汤，就推着摩托出了门，谁想出门时间不长就把命送咧！”说完又大哭起来。
弃妻抛子心何忍，黄泉路上悔不该，广顺走了，留下一对年近7旬的老人、两个不到10岁的小男孩、三间土木结构的危房，这让他那老实具体、没有打工能力的妻子以后如何维持，他走得甘心吗？安葬的前一天，他3岁的小儿子指着冰棺对同伴说：“我爸在这里面，我叫我爸，我爸不言传。”活泼聪颖的两个儿子，长链般的送行队伍，如雷的哭声，无限的惋惜，能否给天堂的灵魂一丝抚慰。
（作者：张秋宪，陕西省乾县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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